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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健，杭州大学建筑学博士。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学院设计艺术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古典园林专家。研究方向为景观环境设计、中国古典园林、建筑规划设计与评论、外国哲学。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研究传统园林史，从事消失园林的复原工作，并致力于将中国园林的精髓用于城市公共环境的设计和规划。

  上次见陈老师还是半年前的课上，但老师一眼就认出了在办公的地方门口等着的我，进入办公室后，老师先是让我随便坐，他拿着水壶去打了一壶热水，收拾停当后倒上一杯茶，简单与我闲话几句，开始了这次对话。

  A:我在我们学院里负责环境设计方向的教学，也是环境设计专业的创始人。我自己学术研究的方向是古典园林，包括中国古典园林，欧洲的古典园林还有别的国家的。为什么我选择古典园林呢？因为古典园林跟环境设计专业的重合性很大。从一开始2000年创立这个专业的时候，我们跟几个校外的专家，包括中国美院的王澍老师，商量确定这个专业为：继承中国的古典园林的传统环境设计，因为我们的环境设计是仅培养外部环境设计的学生，说就开始研究这个方向。

  Q:您本科是学习建筑学的，后来在江苏省建筑设计院做了五年建筑与景观设计，您是如何确立自己的研究方向转向环境艺术设计的呢，又为什么继续选择在古典园林领域深耕呢？

  A：我当时是本科学习了四年建筑学，毕业以后就分在江苏省建筑设计院工作。在设计院的工作过程中，我们主要负责多种类型的设计工作，包括民用建筑、工业建筑、商场等不同的设计。我在设计院工作了五年，已经自己能够负责一些像南京湖南路商场这样的大型项目。

  我们设计院有比较好的资料室，也就是图书馆。我是83年大学毕业，到设计院的第二年，也就是84、85年左右，我在图书馆里看书的时候看到计成写的《园冶》，是陈植先生做的注释版本——《园冶注释》（图1-1）。当时我看到这本书之后特别激动，无论从图还是文字来看，我发觉我们中国居然还有这么辉煌的成就留存下来。后来我就交了几倍的钱把图书馆的那本书买下来，这本书就从当时（84、85年左右）一直陪伴到我现在；也就是从了解这本书开始，我萌发了对中国园林非常浓厚的兴趣。

  当然这跟我本科时期在高校里的阅读积淀也有很大的关系。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我除了我们的专业课之外，也大量的阅读文学、哲学著作，这与我们现在的学习方式不同。当时的同学们，尤其是学建筑学的同学们，会大量的阅读其他专业的书籍，我们有很多时间都待在省图书馆里看书，阅读大量的现当代文学、美学、哲学著作。这就让我们很自然的过渡到这方面来。

  另一方面因为建筑本身和园林就相当于姊妹专业，原先在很多学校是不分开的，我们也学过一些园林方面的课程，所以很顺利的就会过渡过去。

  Q：您此前有过比较丰富的工作经验，您认为在设计院的工作对您从事古典园林方向的研究和教学有什么帮助呢？

  A：整体来说，设计院的工作是具体的解决设计问题，这跟园林的整个设计程序是完全一样的，包括查看场地、制作草图、小组讨论、跟其他的工种讨论、跟施工方沟通，完成方案，对这种程序的了解对后续的教学还是很有作用的。

  实际上，我们在教学过程中永远要记住：环境设计是属于工程类的专业，也就是说我们跟其他的设计的区别在于“图”并不是最终作品，“图”仅仅是实现作品的媒介，最终的东西是要落在地上的。

  我们专业差不多，从我创立开始到现在改成艺术与科技，实际上线年左右了。我经常跟我们的学生说，包括每一年新生到学校来的专业介绍，我都会跟学生说两点。一、如果你们是不太喜欢团队合作的，你们最好不要选环境设计专业。因为环境设计是需要高度团队合作的专业，除了你自身的专业之外，你还要跟结构、水电、植物等其他专业的团队合作，没有团队是不行的。二、环境设计专业是工程的专业，不能把它看成是“架上作品”，不能把它理解成图画的漂亮、图画好了就完成了，它需要实实在在的把东西造出来。因此图纸仅仅是实现过程中思考的阶段，或者是一个手段，我从来不是单纯靠图来评判作品做的好不好。当然了，当你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以后，你就发现图好可能就意味着作品也是不错。

  第一点经验是，你从大学毕业到了设计单位去以后，首先要学会做徒弟。我工作时还没有电脑，图全是用麦管笔和硫酸纸在图板上画。每天早上我们几个年轻人都是最早到办公室里去，首先要把环境清理好，然后把师傅们的开水给打好，这是必须做的事。我们当时讲究师徒关系，现在很少有种东西，其实这是很重要的。你要学会尊重师傅，因为这种专业必须要有师傅手把手教你，甚至有时候骂你给你解释哪里做的不对的这样一个学习过程。

  第二点经验是，你要跟各种各样的细节打交道。你要去不断的跑现场，不断的去跟不同的背景的人，包括跟工人们打交道。不是说你觉得工地上很苦很累，太阳晒着就不去。我们都泡要在工地上。这两点是将来从业的人，尤其是我们现在年轻人非常需要补充上去的。

  现在很多年轻人，包括我的设计工作室里的年轻人，他从别的学校分过来，一开始觉得他自己可以不要人带自己做一个项目。其实没有人带是肯定做不了的，至少需要师傅来带你4-5年的时间或者如果你天资好的线年的时间，成熟以后你才能独当一面。但是现在年轻人一开始工作以后就觉得自己好像可以自己做设计，但连设计的地在哪儿，要注意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开始画图。这某种意义上暴露了我们国家高校在这种专业上教学的问题。

  Q:您认为对设计专业学生来说怎样才能更好的将理论知识与实践经验结合起来？您觉得理论与实践两方面结合的必要性是什么，从您的经验来看这两方面是相对独立的吗？

  我们现在对设计专业同学的理论教育是非常欠缺的，除了浙大以外，我还参观、包括开会去过很多高校，观察到很多设计专业的同学都不懂理论，而老师们也不注重理论教育。没有系统的理论，那么就谈不上实践。一上来就教实践，但没有理论支撑的实践，能怎么叫实践呢？没有理论的实践都是那些低水平的实践，都是仿造、借鉴甚至抄袭而来的。

  我们现在中国设计界的教学是具严重的缺乏理论教学的，这是我20年来总结出的经验。理论和实践是合一的，一体化的。理论就是实践，没有雄厚的理论，是没法做实践的。同时，你再看国外的优秀高校，他们是非常注重理论知识的培养，尤其是在本科学习期间。研究生学习期间更不要说了，大部分都是都是要靠理论支撑的。所以现在不是存在理论和实践结合的问题，我认为我们是缺乏理论。当前的设计教育模式一上来就教你实践，好像学设计的只实践就可以，这导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设计专业的同学没有后劲，做两下之后没了，再有只能去重复自己重复别人，这也导致他们将来可能出现很多问题，比方说就业、专业的自信度、能不能成为某个小组的leader等等，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你没有理论的修养，就没法获得内在的支撑，理论与实践是合二为一的事情。

  Q:在设计专业上一直有这样的问题，比如有人会认为，我只要会设计，不需要了解设计史/美学/建筑史这类理论知识；我学建筑史的，就没必要真的做过建筑师；您是怎么看的？

  A:这是我们长期以来形成的所谓的专业的偏见。越是做设计的越是要增强理论，这里的理论还不仅仅是设计史、美学，还要了解其他更深层更广泛的知识，比如说人类学、哲学、社会学、心理学，这些才叫理论。单纯看一些跟专业相关的，了解一些历史、美学知识，还是潜在的理论。比方说我现在给研究生开的课——建筑人类学，包括我给你们上的课也是偏哲学类的，这些才叫理论。一定要学到真正的比较深刻的理论，它对你的影响不是直接的，但是它是很重要的。

  Q:您的研究方向是偏向传统园林设计还是与现代景观设计相结合？您目前研究更偏向哪个具体方面？

  A：传统园林是我在学术上的研究的爱好，除了传统园林之外，我也很关心现代园林，尤其是我们现代景观，比如说它的动态、它的走向、目前出现哪些做的好的作品，这都是我很关心的问题。

  A：那我们先谈传统园林。全世界优秀的传统园林有我们通常所说的欧洲的16世纪意大利园林、17世纪法国园林还有18世纪的英国园林，还有我们中国的园林，还有日本园林。但是在实际上，我们可以看到在全世界范围内几种园林传统中，中国园林从它的历史悠久程度、完整性，到现存的可看实物余量来说，都是属于世界一流的。也有学者说中国园林是是世界园林之母，这些说法我个人不是太同意，但是至少中国园林是世界仅有的两三个非常优秀的园林传统之一。

  中国园林跟其他几个国家的园林完全不一样，不管是它的形态还是它的哲学理念，尤其是背后所显示出来的我们对自然的观念都与其他园林大不相同。比如说中国人讲究山水，山水绝对不能等同于西方人所说的景观，二者完全不同。因此，我当时在成立这个专业的时候就提出，我们如果做环境设计，一定要把自己的传统的东西好好了解透彻，因为我们的传统本身就是世界一流的。

  我今年翻译的一本书就是《中国对欧洲园林的影响》（图1-2），18世纪整个欧洲全在学习中国园林，因此才有了风靡世界的英国园林。为什么整个18世纪的欧洲自身的园林发展也比较好，他们还在学中国园林，实际上就是因为觉得中国园林优秀。我们有这么优秀的园林传统，就值得对他进行认真的研究，无论从理论到作品、到人物、到历史，各方面都值得去好好的研究。所以00年我们提出了“浙江大学的环境设计是以中国古典园林作为专业母语前提下的环境设计”的口号。我就把这一理念渗透在我们的课程安排里，比方说我们有六、七门关于中国古典园林的课程，每年的二年级由我来给大家上“中国古典园林原著选读”我们读的是明代计成的《园冶》，直到今天读了二十几年，每一届都精读，逐字逐句的读。我们接下去有中国古典园林的历史，中国古典园林专题的设计有三门课（中国古典园林设计一、设计二、设计三），还有中国古典园林的空间分析；还有跟园林相关的其他选修课，比如说设立了中国园林和中国诗歌，中国园林和中国山水画；还有短学期中国园林的测绘和考察，我们是完整的以中国古典园林为母语的系统渗透在教学中。

  个人研究方面，你可以看到今天这个房间是学院里的古典园林研究中心的办公室，我们这里的研究分很多系列，比如说中国园林的历史、中国园林历史上著名的园林复原、中国园林中的各种重要的人物等等。因为我们还存在各种条件的限制，如果将来条件允许的话，我打算在我们浙江大学建一个所有园林模型的陈列馆，把过去消失的园林用各种方式把它的实体模型做出来，做出来以后我们可以让之后的同学、学者来观摩，甚至来进行调整，进行环境设计方面的教育必须有实物在，老是用文字来描述是不行。而且我们也跟国外的，比如哈佛大学的Dumbarton园林研究中心保持合作，进行一些文献方面的交流。而且我还主持了一套“海外学者研究中国园林”项目的筹备，目前已经出了两本，后续再慢慢的把它翻译下去。中国园林不是不仅仅是在18世纪被欧洲人追捧，实际上在现在也有很多国外的学者在研究中国园林，而且他们研究的方法跟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们相互之间可以借鉴。

  说到现代景观部分，尽管大家看到各种风格林林总总，但是现代景观里也有它的中心。在我的教学过程中，我是把现代景观的重点放在景观跟生态的关系上。我本人也上了关于景观生态学、景观的都市主义等一些课程。我认为我们现在要把生态作为新的考察景观的试点，而且我们不难发现中国古典园林中蕴含着朴素的生态理念——天人合一，天人之际。其中的含义对中国古人来说不言自明，他们天生的知道尊重种自然，甚至崇拜自然，而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有一段时间，我们所有东西都是以反对自然，过度的人类中心主义为前提。在这种情况下，现代的景观，或者说我把它称之为“在生态前提下的景观设计”是非常重要的新的方向。我很欣赏、很尊敬的挪威的学者阿恩·纳斯提出深生态学（Deep Ecology）概念，我以此概念为核心开设本科生课和研究生课，也曾经让我的研究生用这一概念作为他硕士论文的观点。我们要研究些比较有深度的生态学，再回过头来指导现在的景观设计。

  Q：您在学术研究/设计实践中遇到最难应付的情况是什么？当时是怎么解决的？

  A：在设计中的遇到最困难的问题是很多委托方不理解你的想法，或者说一开始理解，但是在合作过程中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随便的更改、调整你们的设计，最后结果就让人觉得特别的痛心，这一点是我们最难做、最难克服的。你很少会遇到一个全力支持你设计的委托方。有很多政治原因、个人的爱好原因等等影响委托方的考量，我们有很多委托方是政府，他会有他的考虑，比如需要速度快、形象工程要求美观，而我们考虑问题的出发点是比较长时间的为老百姓提供空间。这些问题是我们目前遇到的最大的问题，甲方和乙方之间的生态没有处理好。

  第二个问题在中国目前的状态下，环境设计跟另外一个行业，也就是风景园林专业，是很重叠的。我刚才谈到虽然我们有特别好的传统，但是我们风景园林行业目前却是很落后的，从业人员的素质、机械化程度、审美理念，包括到底服务于谁的行业价值观都跟不上，这些因素也限制了专业的发展，让人觉得很痛苦的。

  Q:有人说“设计”是个技术工种，算不上单独的“学科”，没有成体系的研究方法，做学术研究只能做案例分析，对这个问题您怎么看？

  我这学期给研究生开了一门课叫“设计考古学”，关于设计，《设计考古学》（图1-3）的作者的观点也是我本人很赞同的，设计的背后是人是怎么被设计的。当我们在回答什么叫设计问题的时候，实际上我们在回答什么是人。实际上我们已经生活在高度被设计的世界中，一草一木都是被设计的，包括人的行为、说话方式、穿的衣服都是设计过的。设计很厉害，不是一般人想象的技术工种，设计已经成了我们人性的，或者说人类的一部分。之所以我们对设计存在这么多误解，实际上还在于我们对设计没有进行认真的反思，没有进行认真的研究。人们把设计理解成解决具体的问题，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你看看我们这个世界，这个办公室，哪个东西不是设计过的？所以说我这学期课程教材改成选用设计考古学的英文原著，福科用他的考古学方法把人类的知识进行了重新梳理。自从有了福科的《知识考古学》（图1-4）、《词与物》（图1-5）以后，人们对所谓的知识的实质性的东西的看法发生了变化。那么我们今天来重新用福科的方法，所谓的设计考古学，来把设计理一遍，真正的把设计的面目和力量呈现出来。

  设计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人类到了现代有一种设计的产品——手机，实际上我们认为手机现在是人身体的延伸，在某种意义上，手机不仅是人身体的延伸，还变成了意识的延伸。我们不能离开手机，这一种产品跟你的身体发生了关系。

  你能想象到今天在社交媒体的时代离开手机将如何生活吗？未来的20年，手机会消亡吗？手机消亡以后会有什么人类设计的产品出现呢？比如说脑机接口，这些东西是不是又会慢慢的改变我们的身体，改变我们的性格。未来是不是会做出来能读懂你的机器，手机再发展下去，我们可能每个人都会配备小芯片，配合手持终端拿在手上操作，实现意识沟通。人类已经越来越被设计化。人类社会的发展实际上是被设计的过程，人类从石器时代开始制作斧头的时候已经在设计自己了。

  我开设这门课就是为了让学生知道设计的力量在什么地方，设计远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肤浅，它实际上是非常有有深度，值得我们去思考的东西。之所以我们把设计理解的如此肤浅，正是因为我们不了解设计，或者说我们在大家都达成共识的所谓的设计范围内来谋生，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设计已经涉及人类自身。设计考古学告诉我们，人类作为一个物种具有天生好装饰的特性。从最远古的智人开始，他们就开始装饰，而且有的时候智人花在东西的装饰上的功夫比东西本身产生功能的功夫还要多得多。人类天性就爱装饰，这种天性给设计留下了巨大的空间。我们要从这个角度再重新梳理设计的关系就和之前大不一样。从设计考古学的角度了解设计跟人类的关系，甚至你只有了解的设计跟人类的关系，才能更好的理解将来人类会往哪里走？将来人类还会给自己设计东西出来？

  Q:您觉得设计作为“学科”，主要研究对象是什么？是否有瓶颈和走出困境的思路？

  A:设计作为学科来看的话，它最深刻的部分是研究人类。我给学生们上课用的那本书名字就叫ARE WE HUMAN？（图1-3）这句话我们也可以反问回来什么叫HUMAN？

  设计研究的层次很多，还有所谓的设计人类学、设计社会学、设计心理学等，你可以对设计进行不同层面的研究，但是最核心的举止就是人类，比如做单纯的案例分析从具体的作品出发，这属于不同的层面。但是我们在研究过程中不能只取一面，如果你只取得上面的一面，那设计就很肤浅、没有根基，你只能凭直觉的觉得这个作品很漂亮，到底内在是什么意思呢？比如海报的本质是传递信息的符号，跟我们过去的装饰，跟烽火是一样的，那能否从约定所成的信息传递符号这个角度出发去研究。

  对设计的研究和反思有很多层面，作为从事设计专业的人一定要对很多层面都应该有了解。我建议你们的将来的研究生课程应该多向这方面去倾斜，多上一些设计人类学、设计考古学，甚至设计哲学、设计心理学这种课程。如果一开始就单纯把学习重点放在学习具体设计的规则上，我觉得那已经把自己弄得很肤浅了。

  Q:结合您自身的求学和教学经验，“设计学”的研究生培养上与其他学科有何不同。

  A：设计学首先是高度理论同时又高度注重动手能力的学科。我们一定要把理论学好，把创新能力包括实践能力也要学好。两者不是相互独立的，理论学好之后才能有很好的创新。你要成为设计高手必须有非常好的理论修养，这两者甚至可以说有必然的联系。那些上个世纪，包括这个世纪伟大的设计师们没有一个不是哲学家、没有一个不是思想家。比如说原先宾夕法尼亚大学景观系的系主任James Corner，你看他的文章会发现他就是一个哲学家，他把解释学和景观结合起来写出景观解释学，一般人如果不了解现代解释学，怎么能出想出景观解释学这样的理论呢？还有Peter Eisenman，美国著名建筑师，他写过很多解构主义的著作。再看上个世纪的柯布西耶写过多少书，《走向新建筑》等等。首先他们是思想家，有了思想才能够付诸实践，思想是为了实践能更好表达出来的储备。

  A：我对他们的要求是比较严格的，我首先要求他们读书。我的研究生专业课一节至少列出8-10本书，每本书都要读，而且我们都在这里（办公室）一本本的读，读了以后让同学们自己讲，我再来自评点。比如说有一次我们课的题目叫“开放空间”，我就要求同学们读的是关于空间人类学的著作、关于空间的社会学的著作，大部分是英文原著。

  再比如你上次参加我的课是“山水文化”，同样我要求你们把山水的各方面的东西读透。听上去山水文化跟我们没关系，实际上山水文化跟园林渊源颇深，你不了解山水文化就没法了解中国，中国园林的核心有山水文化蕴含其中。这学期我给他们上了设计考古学，那么就用选了两本英文原著，一本书就是《设计考古学》，另外一本书叫《论亭》（图1-6），从英国伦敦的蛇形画廊开始专门来谈亭子，我就让学生们来讨论亭子在建筑史中到了今天有哪些作用？为什么会出现亭子、亭与博物馆之间发生哪些关系。我要求学生选择论文的题目也是要有一些理论修养、理论共建的。

  A：首先学过画画，有较好的造型能力和动手能力；最好还要有一定的自然科学背景，熟悉电脑；有比较好的理论素养，至少在上学期间，老师通过教学让你们读书让你们了解当代的理论前沿；而且要掌握一门外语，多学一门语言，相当于打开了新的天空，你一定要多读原文文献加上能跟人交流，这些东西具备了肯定是比较合格的、比较好的学生。而且我认为天赋都是次要的，你只要把这些东西学到了，以后你再怎么出手实践，肯定能成就高级的作品。但我们现在学校里，大家离我刚才说的五个条件差距还是很大的。首先大家英语也不是那么好，理论也没那么好，自然科学的基础也没那么好，可能只有剩下来的一两个是可以的。我说了五点，如果说我们只满足两点，那其实是不及格的。

  A:首先期待大家一定要弄明白你是不是自己喜欢这个专业呢？现在的条件比以前好多了，现在我们允许自己明白自己喜欢什么之后去调整，可以二次选择。你喜欢不喜欢这个专业很重要，对它感兴趣很重要。第二点是如果说你选定了专业，那么我觉得一定要按照我刚才的五条标准，你慢慢的去提高自身的能力，这不是一个偷懒的活，是需要很扎实基础。为什么我们到国外去读硕士，课程把学生压的一塌糊涂，尤其研究生还不算累，在国外读本科每天都是读原著、做作业，没有那么轻松。第三点，我希望你一旦自己坚定了以后，不要太看重眼前的蝇头小利。人的时间段是有限的，这个时间必须必须要把集中精力做这个时间应该做的事情。如果现在就满足于接点绘画的小活，主要的课程学的不伦不类的皮毛的东西，将来毕业以后是没用的，走上职业道路很容易被人看穿你就只能做这点东西，没有任何深度，也没有任何后劲和潜力，那你到时候还怎么办呢？

  我们有很多学生毕业以后大量的频繁的跳槽，跳到最后不但没把本事学到，而且还学了一身的坏毛病。现在有很多公司带给你的是非常不健康的一些文化，比如蒙骗对方，吃吃喝喝，长此以往整个人就废了。所以说一开始你在学习期间对自己要求高，读研时间老师对你要求高，开始工作以后师傅对你要求高，这是你的人生的三大幸福的事情。

  因此我还是建议同学们本科毕业以后能够到国外去读几年，我们去了解一下国外的教学的模式、他的要求。当然不要去英国、澳大利亚，去一些能给你实实在在教育的地方，至少读两年以上的硕士，我觉得才能学点东西。

  当然更不能把时间浪费掉，一定要抓住机会，不要盲目相信现在毕业找不到工作的说法，只要你是厉害的，一千个人找不到工作你也可以。找不到工作正是因为你跟别人都一样学一知半解的东西，都没有深度，所以大家都找不到工作，如果你水平明显比他们高几级，怎么能找不到工作呢？好的设计师永远有人愿意出高薪聘请。

  Q：“设计学”专业的学生就业情况如何？论文发表难度？主要的就业方向是什么？

  A：就业情况我认为还不错。因为近两年所谓的数字经济，或者说虚拟经济比较发达，很多视觉传达的同学都可以做这方面的工作。环艺专业现在有一些下降，受到我们国家房地产行业、国家的基本建设等方面的影响，但是下降不会影响到真正优秀的学生。比如你自信的话可以直接去面试外企，人家一看你的东西觉得你太有想法了就会要你，即使是国外没有相关行业的调整，你在国外学了很多年没有想法的话在国外也混不下去。

  论文发表是是另外的要求，而且我是特别反对你们在硕士期间就要求发文章，这一点是非常不对的。我觉得你们现在还没到写文章的时候，你写一些莫名其妙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干什么呢？一定要从内心出发，做独立的自信的人，不要受外面这些太多东西的束缚，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因为做设计的人，你甚至可以成为自由工作者、自由职业者，都能自己做主。大家目前主要的就业方向还是做设计，进设计院、设计公司等等。

  Q：请您谈一谈对设计学或者环艺设计前景的展望，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哪些方面会引起更多关注？

  A：我就说说我们环艺吧。环艺将来肯定会越来越关注两点。一是全球化进程过去以后，各个国家各个地方的环艺会向自身的地域性或者本土性回归。因此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咱们中国也回到我们传统的园林文化、园林背景；那么日本、欧洲会回到他自己的传统。第二个大方向肯定是越来越走向彻底的生态化，也就是深生态化，彻底的反思我们地球上人和其他的物种、其他的生态系统之间的关系。我最近发现人类现在自己把自己弄得太脆弱了，包括现在乌俄战争的爆发，就像目前欧洲燃气缺乏的状况导致整个欧洲觉得没法生活了，这样人的生存能力太弱了。为了让人类舒服，整天生活在高油高能耗的社会，这样无疑会把人葬送。将来人类会越来越依赖于外面的人造环境。这次带给我最大震撼的就是因为能源的稀缺，带来整个欧洲焦虑、动乱、，人类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生活。我觉得这是我们一定要把人的坚韧性发挥出来，怎么跟地球其他的生态环境形成非常健康的良性关系才是我们要思考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刚好可以落在我们环艺设计专业上去反思，这是我展望的两点。

  A：艺术与考古学院成立以后我们现在这些专业基本上能够形成很好的生态关系。在世界各地很多大学都是把艺术和考古放在一块的，他们有必然的联系，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我们是比较注重历史研究的方向。历史研究是很重要的背景和根源，没有这些东西，你做什么东西都创新不了。

  现在学院已经初成规模，我们学院来了很多优秀的年轻老师。而且浙大倡导多学科交融，自身还有很严格的要求，会促使每个专业都必须保持全国前列，否则会淘汰掉。这些都让我对学院充满了信心。

  期待学院做的更好、更灵活、更以每个专业的专业特点出发、更尊重一些老师尤其是学科带头人他们的一些教学理念，保持轻松的氛围。我们艺术学院应当有些屋里空间更像一些设计学院，比如有更多的展示空间、更多适合于我们专业的教学空间、更多的实验室，都必须拿出来。现在我们的艺术学院看上去还是像工科学校的学院，跟中国美院相比，他到处都是展示空间、平涂空间、上课空间、模型空间。我们的户外环境也应当有相应的空间，公共艺术必须把设计的氛围影响、渗透在里面，比如说标识、公共艺术作品、开放空间、咖啡馆，都可以做的跟别人不一样。甚至我们还可以做一些适合学生跟社会交流的小的集市，都可以在学校里把它做出来，这种环境要多出来。现在我们整个来说还是看着像是比较理性的工科学校的套路。

  Q：设计与社会的联系非常紧密，有时候不单单只是个人的情感表达，也会引起一些社会关注和讨论，您对现在的社会和当下的学术环境有什么看法？

  A：我认为当下的环境你最好去适应他，尤其是我们现在环境更多的是数字化渗透到我们社会的方方面面。将来会给我们的设计提出很多不一样的挑战，包括将来的环境跟过去的环境在数字化时代，或者说在手机终端时代有很大的不同。包括我们现在有很多公司做的那些跟人能够互动的那些景观小品。各种各样的互动会越来越深入的渗透在我们的空间中，比如儿童空间、老人空间、成人空间中，是我们将来要及时的把握的。各种各样的互动化，或者叫交互，将来会是很重要的发展方向。

  Q:您也提到了技术的发展，近年来AI生成艺术方面的技术已经产生非常迅速的进步，环艺的范畴可能还尚未被触及，但比如插画行业已经受到AI技术比较大的冲击了，也引发了大范围的讨论，相当一部分从业者会比较害怕AI艺术的发展，您是怎么看的呢？

  A：不要害怕，凡是AI能解决的东西都不是创造性的东西，那你腾出时间来做创造性的东西就好了。能够被取代的东西肯定是会被大规模生产的，如果说AI画插画成为一种流水线作业，那就合理的使用这种工具。我更希望将来我们环境艺术设计专业将来能结合AI帮我们种树或是弥补目前人力有所不足的工作，那就更好。不要害怕这些东西，它只会给你提供更大的自由。如果说害怕这些东西证明大家心里太不自信了，也就是说是把自己看成过去的画工，严格的说属于匠人，作为设计师来说，这不是你该承担的东西。

  A:我们现在还没有及时的醒悟过来，我们的设计实际上是非常具有力量的，很深沉的，跟人类关系十分紧密的专业，但是我们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这是我最担忧的。我们老是把设计理解成解决具体问题的一个学科，再掺杂点艺术的胡椒面，再加点其他东西，就可以了，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最在意的就是把设计肤浅化。你自己把设计都肤浅化就导致了整个社会认为设计就这么点东西，不值钱。这样的一个问题解决了以后，AI那些东西都是你的翅膀；这个问题不解决，你将来可能会被淘汰，甚至这个专业都可能会被淘汰。首先我们现在要来一场对所谓的设计的自己的重新认识、重新定位。重新认识以后我们才能够来重新设计我们设计的教学体系。

  Q:现在国家各方面发展的都非常迅速，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在培养设计方面的人才，但是现在看一些街边的景观小品或是设计作品的时候感觉好像还是十几年前的审美水平，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A:整个国民的审美水平的提升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我们的毕业生就业以后没有争取到话语权，街头小品的决定权不在他们手上。让这些决策者接受新的审美，或者培养出像样的选择标准需要一个非常持久的过程。这些人往往是其他专业的，搞行政的，搞其他很专业，但是是美盲。因此，我们的设计学现在要做的事情除了我们培养自己的学生之外，我们要大量的进行美育工程，让非专业的人在他受其他专业教育的时候就接受相关的熏陶。比如说机械工程专业的学生，在读本科的时候就让他知道什么是美，美在地方，那么他将来从事街道的领导，他就知道不能用啥东西。包括有很多街头的植物雕塑，是由工匠来决定的，就没有让设计师进行设计，而是往往采用传统的那些图案和主题，做的也很糟糕。这是全民美育的问题，要提高全民的审美水准，我们要通过种种媒体，通过现在的自媒体、大众媒体慢慢的提升。我们做设计的同学在这方面更要发挥作用，哪怕以后不从事具体的设计设计工作，你成为一个传播美的人有时候可能比设计几十个作品还要重要的多，能提高整个社会的审美水准。返回搜狐，查看更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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